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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相顾无言 (1/7)

    夜未深,馆中依旧灯火通明,许多人在此流连忘返。

    朝云的眼睛盯着秦亮,充满了期待:“君之文采风流,洛阳名士赞曰‘刚正直率、深明大义’。方才妾身又闻君出口成诗,妾身若能获良句一二,定会倍加珍惜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何骏艳羡不已,正在抓耳挠头,也在冥思苦想,好像想要主动请缨自己来写诗。不过寻常人哪能现场马上作出好诗?当年曹植那叫一个才华横溢,也得走七步、才能作出一首短诗。

    秦亮自然也没那样的天分能耐,正沉吟时,马上想起自己背过的一首有点应景的。当初倒能背诵下来,可时间久远没复习,有点记不全了。他终于不愿拂了美人的意,便道:“有了。”

    朝云放下细剑,伸出双手,拿过来轻声吟道:“霍如羿射九日落,矫如群帝骖龙翔。来如雷霆收震怒,罢如江海凝清光。”

    何骏也听得神色一怔,接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。

    朝云忙转头唤道:“拿文墨。”

    不一会儿,仆从取来了简牍、笔墨,躬身放在食案上。秦亮一边回忆一边写,随手便写了四句。

    这时何骏终于怒了,他忽然伸手搂住了朝云的腰身,说话的声音也因恼怒而发颤,“这才懂事,也陪我喝一杯。”

    朝云大惊,一边挣扎着去拉何骏的手臂,一边失声道,“妾身只献艺,公子另换她人!公子自重!”

    朝云道谢收起简牍,高兴道:“多谢秦君赐墨。”说着便拿起了酒壶,斟了两杯,自己端起一杯道:“妾身无以为报,敬君一盏。”

    片刻后,她似乎想起还有两个客人,便提起酒壶过去倒酒。不过她的动作有点心不在焉,哪怕在给何骏倒酒,目光也时不时在秦亮脸上流转。

    记忆里何骏强行抢走了秦亮的卢氏,秦亮反而没太大感觉,因为不是“亲身经历”。眼下这个朝云虽只是个舞姬,他却真切感受了羞怒交加,毕竟朝云欣赏崇拜他的文章才学,而那篇文章真是自己写的!何况朝云长得漂亮,剑舞也十分精彩。

    何骏是什么好色德性,秦亮是清楚的,但实在没想到,这个出身显贵的家伙言行可以如此粗俗。他爹何晏怎么着也是名士文人,他自己也是太学生。

    何骏听罢不放手,气得笑出声来,“你娘|的,当表子却立牌坊!”

    秦亮瞪圆双目,见何骏的手似乎还想着往上面胸脯上挪,顿时也很上火。

    隔间里顷刻之间仿佛安静下来,大家的动作都停止了,好像谁按下了暂停键。秦亮喝下去的酒仿佛一下子全醒了,劝道:“朝云,你可要冷静。”孙谦也惊了:“你想作甚?”

    朝云把剑往回一收,同时起身。

    秦亮没多想,赶快起身跑了过去,因为这酒席是分席的。他用力拽,终于把何骏的手分开了。

    可是秦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,何骏竟然变得动如突兔,跳将起来,猛地扑向想逃的朝云,若非她腰带系得紧,险些没把她的裙子当众拉掉!朝云尽力伸手,立刻取到了那把细剑,转头就对住了何骏!

    何骏自己也不想让二人扶,只顾又急又恼地对着外面大声喊道:“不要让她跑了,给我逮住!”喊了两声,他便自己爬了起来,一手不忘继续按着伤口,怒不可遏地往外冲,完全没再理会秦亮与孙谦。

    两人自然没必要再追下去,各自回到了座位上,良久说不出话来,各自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不料忽听何骏“哎呀”一声痛叫,伸手便捂住了膀子。朝云转头了一眼,神情有点惊慌,但脚下没停,提着剑就往屏风外面跑了。

    秦亮与孙谦急忙上去扶起何骏,查他的伤势。好在那把舞剑又细又轻,应该伤得不深,多半只是划伤了皮肉。果然秦亮见到何骏指尖浸出的血水不多,要是伤口深及肌肉、伤了血管肯定不是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而且那朝云一个舞伎,在这个世道就是贱籍,怎么能跟何家相提并论?一个舞伎让何骏遭受血光之灾,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救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孙谦的声音有气无力传来:“本来挺高兴的晚上,不想弄成了这样。”

    刚才完全没想到,事情会这么发展下来,简直就是奇葩。秦亮这会儿才回过味,心里有点堵:真是出师不利,刚到洛阳第一天就招惹上这何骏了。

    何骏他爹何晏现在是吏部尚、权势正盛,关键何晏是曹爽麾下的亲信心腹之一。偏偏秦亮须要在曹爽府上做官。

    秦亮也不得不叹了一气,附和道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俩人说完,不禁面面相觑,彼此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……何骏已奔出伎馆,他一条膀子受了伤,一只手又得按住伤口,奔跑时身体无法掌握平衡,显然跑不快。

    门口还有两个仆从,仆从急忙上前来问伤情。何骏却怒道:“不是叫你们去追吗?”

    仆从道:“已有二人追赶上去,仆留守在此,护公子周全。”

    “往哪跑了?”何骏执拗地问。

    仆从指了指方向,何骏等三人便循着方向急步跟过去。此刻何骏的怒火仍然没有丝毫减少,他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。

    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清楚,从父亲做了尚之后,自己的脾气才变得越来越大的,不过是骄气日盛。但想到一个舞伎竟也能让自己受辱,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!故而明知骄气而不想克制。

    跟了许久,何骏望见了前面那两个仆从在街面上徘徊,赶过去就劈头盖脸地骂道:“呆立在此地作甚,人哩?”

    仆从摇头道:“奴等还没转角过来,便听到了剑落地的‘叮当’声,急忙循声追过来、果然捡到了这把剑。须臾之间,便不见人影了,这条街如此长,她能跑到哪里去?”

    何骏张望前面笔直的大路,又回头观望了两眼,点头道:“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一个年轻仆的手里正拿着那把细剑,指着旁边的大门道:“那妇人进这家门了。”

    何骏道:“你亲眼见的?”

    王凌乃征东将军、假节、都督扬州军事,手握淮南重兵,妥妥的封疆大吏、一方诸侯。王凌虽然人不在洛阳,但他的长子等家眷就在这道门里,谁还敢动王凌家眷不成?

    何骏没敢贸然行动,沉下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大门周围,见府邸周围有高墙,而且王家这种府上奴仆成群,根本不可能被寻常人闯进去。那就奇怪了,朝云是怎么进门的?

    他抬起头,很快清了大门上的牌匾,顿时冷静了。刚才他那气疯了一样的暴|躁,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,人也变得理智了。

    因为这道门是王凌家的府门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何骏心道:王玄姬的生母与朝云同样是伎,莫非此中有什么交情关系?

    此刻何骏的怒火已熄灭了大半,随之而来的却是沮丧。不仅是因为被挡在王府门外毫无办法、嚣张气焰生生给憋了回去,他还想到,万一王玄姬母女真的认识朝云,不是很快就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了?说不定朝云还会添油加醋诋毁他何骏一番。

    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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